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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看郑熹面子上,待她确实不薄,上的东西她都不认得了!
到于妙妙家里,东西她都认得,不过东西好些、贵些,纵没用过也是见过的。后来进了州府,也长了一点见识。再到京城,她也做了官,便以为京城繁华,比州府是强的,但也不过是因为地域不同、东西才有差异。郑侯府上,她只进过郑熹的书房,郑熹的书房是真正读书、理事的地方,还不觉得过份奢华。
直到她见识了王府的库房、酒席!
王府丢了万金以上的东西,还不着急,还能再凑出另一份相仿的,且除此之外各自依旧奢华。
挟了一筷子肉块,吃进嘴里十分犹疑,竟不太能确定这是什么肉,也没人给她报菜名儿。祝缨心道:我可是在知府家厨房学过的啊!可见官员与王府差别之大了……
祝缨吃东西香甜,长史留意看着她,不由胃口大开,酒也不喝了,竟多吃了一碗饭。祝缨吃饭的时候留意长史的动作,慢慢跟他学着。她学得很自然,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模仿父母说话、走路一样,坦坦荡荡的就是学。
长史看在眼里,也不点破,有点能理解郑熹执掌大理寺,大理寺里积年审案、问案的老手不知有多少,历代传下来的破案法子也有许多,为何独独带了这么个雏儿来。
祝缨吃完了,见没人传她过去,又恭恭敬敬地请教长史:“晚生要是向他们那里办案似的询问府里未免无礼,有件事儿想请教大人,您方便就给指点一下儿。”
长史含笑道:“你且说来。”
祝缨道:“看管内库的人……”
“已然拿了,”长史微微皱眉,“今日已晚,你想见么?”
“要方便,也请见一见,”她腼腆地笑笑,“不瞒您说,我还没亲自审问过人犯,就让我几眼,我也不直接问话。要能告诉我他们的住处,家里几口人,家里贫富等,那就感激不尽啦。”
江山轮流坐,各姓的帝王都换了几家了,朝廷也开了不知道多少年,各地问案的也都积累了一些经验。朝廷法度也有个指导办案的手册,教着官员如何问案。什么取证、刑罚打多少、观察犯人表情之类,多少都有些章程在。
否则除了明法科入仕的,或有明经进士乃至于荫官,之前根本没有接触过的,怎么能办得好案子呢?有这么个章程,依葫芦画瓢也能勉强办个合格了,至少程序上是对的。
祝缨进了大理,自然也要把这一套记下。她先是赶上复核旧案,没能参与审案,近来跟着胡琏观摩,才有机会见识这样的场面,却又还没有亲自上手。
她也不敢托大,练手也不能拿郑熹舅家这群不讲道理的人练啊!
一口一个“我的乖乖”的老太妃,抱着外孙不松手的时候,脸上表情都没变就能说“打到吐实话为止”。丢了价值万金的宝物,甚至不想让京兆插手,直接把大理寺卿弄了来。
在这儿捅个篓子,郑熹能保她的也有限。
长史不知道她小小年纪已经精得像个鬼,仍然宽容地说:“这倒不难,我这便可以告诉你。”
因为嫌犯已经被王府自己拿下审了一回了,这些人的情况长史都记在心里,慢慢说了,之后又失笑:“我忘了,说了这许多废话,你也烦着记。该写下来叫你看看,还有供词也可给你看看,不过不能带出府去。不必担心,太妃娘娘好几天没见着七郎,必不会轻易放他走了,你们两个今天就住下吧。”
祝缨道:“我听上官的吩咐。有口供,自然是最好的。有劳。”
长史命人取供词,供词没到,老太妃那里果然传出话来:“今天就在这里歇了吧!”
祝缨也不坚持就回家,她这晚就在郑熹那边的厢房里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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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抱着从长史那里拿来的供词,打算连夜看完。第二天一早还给长史的时候再央他通融看一眼嫌犯,之后再去大理寺干她那份正经的差使。反正她不用上朝站班,可以略晚一点到大理寺。
进了客居的小院,郑熹也才刚回来,身上有淡淡的酒气。郑熹瞥了她一眼,道:“回来了?”又往她手里看了一眼。
“嗯!向长史讨了供词来。”祝缨亮一亮手里的东西。
郑熹问道:“怎么样?”
祝缨只说:“晚上不回去,怕家里担心。”
“你家里早叫人去说了,还用你担心这个?再耍滑头试试!说,今天这事儿你怎么看的?”
“供词还没看完呢,说不好,得看了再说。就算看完了,万一我有些不好的话,您不能恼,更不许给我小鞋穿!”
郑熹弹弹她的脑门儿:“啰嗦!滚过来看供词!”
供词?他还没看过呢,必得也看上一看。
于是两人就在郑熹那里,一份一份地看着供词,一共有二十来人的,没人认罪,都说自己规规矩矩当差没有丝毫逾越也没发哪里有不妥,既然没有认罪自然也就没有犯罪事实可以招供,供词都不太厚,通篇总结下来就是我不是我没有我冤枉,只敢偷懒,不敢偷窃。这些废话供词到丑时初刻就看完了。
郑熹道:“都看完了?还有什么要问的、要弄的都趁现在,王府不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想。”
祝缨道:“能问的、能看的估摸着都看得差不多了,就剩明天长史带我瞅一眼嫌犯。我倒想把王府都看了,王府家下人等挨个儿也打量一遍问一遍话,恐怕是不能够的吧?”
“知道就好。”
祝缨两手一摊:“那就是了,既然不能,就只有咱们自己多下点苦力了。有些棘手啊,就算把王京兆放到这里来,他也得挠头。”
郑熹笑骂:“牙尖嘴利,滚去睡吧。还能睡两个时辰。明天早上爬不起来你就知道厉害了!”真就只有两个时辰,因为王府的主人也是要早朝的,郑熹也是,王府虽然离皇宫近,但是早朝也早啊!舅甥俩总得天不亮就起床、梳洗,穿戴整齐了、摆开他们的排场再从容往皇宫里赶,踩着第一缕阳光踏进宫门。
祝缨不敢迟疑,闪身进了房间。里面被褥等都安排好了,沾了郑熹的光,连内衣袜子都给她备了套新的,洗沐的热水也准备好了。灯也点上了,还有两个丫环伺候着要给祝缨宽衣。
丫环都在十四五岁,分拨到老太妃疼爱的外孙的客院里来的,无不品貌端正、聪明伶俐。两人一伸手,祝缨往后一缩,拱手说:“别了,没两个时辰好睡,我自己来还快着些。姐姐们也不要与我客气推让了,我如今多睡片刻最重要,明天还有好些事要办呢,现在实在不宜拖拉。姐姐们见谅。”
两个丫环对望一眼,还要说什么,祝缨已经自己摘了帽子放好,开始卷袖子了。两个丫环本也不为了讨好她,福一福,出去把门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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