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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她紧张的心绪中,这太监似是急躁了,也没有再走动,只是草草脱去床上人的衣物,将这些衣物按照里外有模有样地依次散落在地面上,检查几遍后,这才悄然离去。
待这人如释重负的脚步声消失在关门声后,官白纻迫不及待地从床底爬出。
她直起身,平复着紧张的心绪。半晌后,带着女儿特有的羞涩与谨慎,她轻轻地将落到鬓角的碎发挽到耳后。
她咬着下唇,红着脸,慢慢拉开被太监放下的床帘,瞧里面躺着的人看去……
帘子被拉开,官白纻原本通红的一张俏脸,刹时一白。
她猛地合上帘子,却忽然听闻东边的窗框被急促地敲响。
这是她与银栀心照不宣的暗号,有人来了!
她快步走到窗户处,从里面打开,银栀白着脸无声地示意她快些出来。
官白纻双手撑上窗框,在银栀的帮助下,狼狈地通过窗口翻了出去。就在她险险地落到地上时,身后便传来浮碧阁大门被猛然推开的声音。
官白纻看了眼半开的窗户,拉着银栀立刻朝一侧躲去,钻入了那窗户看不见的阴影处。官白纻将耳朵贴到墙壁上,隐约能听到些许的对话,好似有女子在屋内争执。
“您别怨我。”
“你说什——唔!”
有人霍然落地。
半晌后,一身穿桃红褙子的宫女从窗中警惕地探出头来,四下观望一番后,从里面将窗户再次关拢。
银栀不解地看向自家姑娘,却见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惊疑。
“姑——”
女子用手中的帕子捂上丫头的嘴唇,摇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出声。她摆摆手,要银栀跟在自己身后,二人摸黑回到原本醒酒的耳房。
二人歇了许久,估量着快到子时,宴席也要散场了。官白纻才带着银栀,不慌不忙地朝宴席的方向走去。
夜渐深,那弯弯的弦月愈发透出几许过于锋锐的冷然来。脚下的青石板路因反复踩踏,竟然有了玉石般光泽,更多出几分清透的意味来。
官白纻抖了抖衣衫上初凝的冷意,不远处,有愈来愈近的喧嚣之声。
无数的官灯火烛簇拥着一群人肃肃走来,打头的是明黄色华服,其身后跟着各色的蟒袍,无声的威势如山般沉沉地压来。那些蟒袍并非官员,而是宫内有权有势的太监。
本朝在宫内设二十四衙门,其间有一司礼监,内有提督、掌印、秉笔、随堂等太监,权力极大,皇帝特许这些手握大权的亲信宦臣着蟒。
比起宫外还要用孔孟儒道遮掩二三的官老爷们,这些宦臣往往更加喜怒无常、心狠手辣,令人生惧。
这群人打着灯笼远远走来,在朦胧的灯火中那些同样华丽威风的蟒袍竟然隐隐有将龙袍完全遮掩的态势。
睿宗衣服上绣着的那条真龙,就好似坠入万丈蛇窟,被一点一点啃噬殆尽,难以挣脱。
银栀被吓破了胆,“扑通”一声匍匐在地上。
官白纻行跪拜礼,微微侧身,巧妙地将失态的银栀遮掩在自己身后。
明黄色的华服呼啸而过,带着难以压抑、磅礴而出的怒意。他们前往的方向,正是不久前,官白纻逗留许久的浮碧阁。
现在去,怕是可以当场撞破。
官白纻垂首,心中构想着那浮碧阁中现下的情景,面上却两弯细眉舒展,如一尊无喜无悲的玉面观音,百无聊赖地等待着这队浩浩荡荡的人马离去。
忽然,一缕悠远清醇甘美的奇香飘到鼻尖,那香味清透,极为高雅,不见分毫媚俗。这香味太过熟悉,官白纻心弦瞬时一紧。
他,既然此时出现在这群人中,便是无事了。
渐渐地,那香味中的醇美散去,转为浓厚的苦涩,一双蓝地莲花锦皂靴从她的眼前,徐徐走过,不紧不慢地离去。
不曾有丝毫的犹疑与停留。
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就好像她这样行着跪礼,看着这人从她的眼前如此走开过许多次、许多年。
在记忆中的那十多年里,她很少抬头去看他,只敢暗暗地用目光去描摹他身上所有不起眼的地方:他最常穿的衣饰上花纹的样式、戴帽时帽沿的深浅、走路时脚步的样子、肩臂的动作与摆动的幅度,……。
这些零碎的片段被她种在心里的最深处,经过漫长的岁月滋养,渐渐长成了交错盘缠的参天巨树。
***
官白纻带着银栀回宴,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只是垂眸饮茶,并不去寻别的姑娘说话,只是思量着自己的事情。
本以为是自己回到了当初,可是今日之事虽然与自己记忆中的一切十分相似,但是却有了诸多的变数。这不由得让她怀疑其自己是不是真的回到了当初,还是她曾有过的记忆不过是黄粱一梦,虚幻不可信。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变数究竟出在哪一环上。
子时的钟鼓响了三下,这场声势浩大开场却草草收场的赏菊宴终于算是结束。
宫宴甫一结束,官阁老的家眷便也出宫,乘上了来时的马车。
官白纻也乘上了这辆前世未曾踏足的马车,随着摇晃的车身,走进如墨的夜色中。
子时的钟鼓响了三下,这场声势浩大开场却草草收场的赏菊宴终于算是结束。
宫宴甫一结束,官阁老的家眷便也出宫,乘上了来时的马车。
官白纻是二房家的庶女,她的父亲虽然是阁老的亲弟,但因老夫人的溺爱,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阁老曾给自己这弟弟谋过几份闲差,但奈何他这弟弟好吃懒做惯了,受不了当官的辛苦,没几日就各种推脱不肯再去。于是至今,阁老亲弟仍是一介布衣。
按照律令,官白纻自然不能与陆夫人和官念同乘一辆马车,陆夫人便提前为她单备一辆简易的马车。
官白纻搭着马夫的胳膊上了车,甫一拉开车门的门帘,车内弥散出一股不算好闻的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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