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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处又传来几声蹄子落地的声音,众人一齐眺望过去。
石子铺平的小路上,一头长耳老驴托着一个消瘦的男人,正在悠悠走来。
老驴无鞍,所以上面的男人坐得并不稳,身形随着老驴的步伐摇晃,带动着官帽也在左摇右摆。
忽的一阵寒风吹过,扯动他宽大的官袍,勾勒出枯槁的身躯。
也将那原本就不牢固的官帽,扯落下来,跌在路边的雪地里。
侯羫笑着从驴背上跳下,挤过人群,走到马车旁,
“刘小姐走得也太急了,下官差点都未来得及送您一程。”
刘初安却不曾想过他会来,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并未答话。
“开城门,”侯羫对着城门旁的士卒挥了下手,随后亲自扶着马车护送至城门口。
侯羫穿的不多,身子也本就消瘦,此时在寒风中冻的脸色青白,他低低的说着
“下官无知,连累小姐至此,罪该万死啊。”
刘初安张了张嘴,却不出声音,只觉心中酸酸的,勉强才挤出两个字“无妨。”
城门士卒缓缓拉开厚重的城门,木轴摩擦之间出吱吱呀呀的刺耳声响。
侯羫扶着马车继续前行,长叹了一声,似乎吐尽了他胸中最后一口气,使他身子更萎靡了一些。
“刘小姐,下官就不远送了,此地一别,怕是再难相见,还望小姐顾念幽州千万百姓,莫要再受今日宾图之困苦。”
胸腹中闷的吐不出气,肺腑间却又酸楚难耐,刘初安只觉得脸上热热的,被风一吹,又变得清凉起来。
她伸手抹了下脸,手背霎时沾满了泪水。
“好,”少女缩在马车暗处,不让旁人看见她通红的眼眶,“侯羫,我答应你。”
话音刚落,车夫马鞭扬起,骏马应声嘶鸣着狂奔。
寒风呼啸,传来侯羫最后的话音。
“关城门本官是朝廷命官,谁敢造反”
车帘落下,隔断了外面的月光。
伸手不见五指的车厢内,刘初安听着马蹄落地的杂乱声响,心底愈加烦躁。
这一世,十九年,她如履薄冰走到今天,说话做事三思而行从未有半分懈怠。
可就在这小小的宾徒县,就因为一个疏忽,却险些丧命。
纵使此时逃出生天,却害了一个县令为自己送死。
一个疏忽,竟至于此。
城墙下被围困时,刘初安都未有过怕的情绪。
此时逃了出来,那股被尖刀长矛所逼迫的恐惧感才传来,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她浑身打了个寒战。
心底也变的冰冰凉凉的,只剩惊惧。
冷静,冷静。
刘初安一遍遍在心底重复着,努力地平复心情,然后开始研判着眼下的局势。
宾徒三家乡绅豪族已与自己翻脸,甚至不惜杀人灭口,如今自己逃了出来,那他们便更无退路可选。
造反,或是带着家财逃去高句丽。
可高句丽在玄菟郡东侧,中间还隔着辽东郡的边军,他们再傻也不会往枪口上撞。
而造反,仓促之下没有车马粮草,甲胄刀枪的乌合之众,是翻不出什么风浪。
何况宾徒县向南几十里,就是守备海岸的徒河县,驻兵数千,向北则是昌黎,驻兵万余。
宾徒乡绅死局已定,如今只怕各地豪族同气连枝,一同作乱。
张逸拿着自己的虎符,如今应该刚刚抵达海阳县,哪怕从海阳县兵分三路开始铲除幽州豪族,最快也要两个月。
而公孙瓒被自己已经围到山穷水尽,大战一触即。
若是各地豪族趁着自己与公孙瓒决战之时作乱,各地守军空虚,说不准要闹出什么乱子。
何况公孙家族本就是幽州第一豪门,各地豪族乡绅或许早就对自己心怀不满,一旦张逸开始各地改革诛杀豪族乡绅,他们就只能在造反和引颈受戮中选择一个。
以今晚形势来看,想必他们是不会引颈受戮的。
咚咚
刘初安纤白的指节磕在车厢木板上,说
“向南,去徒河县领兵,护卫分出十人,先行赶到,整备军卒粮草。”
“领命”
马车外护卫应声答道,随后狠狠抽了两下马鞭,骏马吃痛狂奔,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夜色里。&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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