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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第1页）

车子在乡道上又行驶了一会儿，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那一列火车早开走了，我和老张去了办公区等他们的负责人下来交接。

接待人员很热情地给我们倒水，说着一些感谢的话。老张和他们交接着，我无所事事地坐在一边等待。出来的时候又是一路相送，说着客套话。

我的注意力被一个穿着制服的小姑娘吸引了，她捏着两张身份证急吼吼地走进来随手扔在大理石的接待台上就和同事八卦。

坐着办业务的姑娘问她:“怎么了？听说都动手了。”

她说:“嗯，是啊，那个女的，在车厢过道那儿接了个日本电话，被坐他旁边的一个下头男听到就问她做什么工作的，然后就……嗯嗯……你懂的，要不是附近的人拉架，那女的该直接住院了吧……”

我略微皱了下眉，感觉有些无理。

老张和那负责人说着也走到了接待台那边，她们安静了，接待人也停步了，我稍微扫了眼接待台上被随手扔着的身份证。

上面压着的是一张丑陋男人照片的身份证，露出的下一张身份证上名字赫然写着:冉染。

这个熟悉的名字像是惊春时节的春雷，让我心底蓦然漏了一拍，然后窸窸窣窣地下起了麦芒似的小雨，扎在心上头酥酥痒痒地晕开。

名字会重名，但怎么会连生日的年份和月份都是一样，我的手开始有些颤抖又庄重地挪开上面的身份证。原来她回来了，落户在了上海，照片上的人眉眼比起青春期更加的明艳动人。

老张注意到了我的反常，他身边的负责人也看到了，还有接待台的小姑娘们。

我紧紧攥着她的身份证，就像是攥着她的手一般，害怕她又突然消失了。

后来负责人赶紧说天也晚了，在这边职工食堂吃个饭再走吧，老张没有拒绝。他们在办公室聊天，我跟着那小姑娘去了这边火车站里的派出所。

我终于还是见到了她。她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等待着民警，外套被扯开了隐约露出了吊带的肩带和肩膀上推搡间留下的痕迹，被扯断的项链挂在挽起的头上一截，所以她还没意识到它的断裂。她垂着头，面上无悲无喜，眼睛红红的，抿着嘴唇，脸上有被打留下的红痕。

我心里堵得慌，在我的心里他永远都是美丽整洁的，她现在虽然依旧美丽，但是却被弄乱了，所以我有些烦躁。

那头畜牲还在做录，她听到我们的脚步声时抬起了头，他看到了我，她的眼里有不可思议和茫然，我有些不开心。

带我来的工作人员很懂眼色地退出去了，我说:“阿宝，好久不见。”

她强撑着勾起嘴角，看起来更委屈了，她说:“贺林，你怎么来了。”

你看吧，总是这样的，我甚至不需要她解释当年为什么离开，回来为什么不联系我，为什么一直杳无音讯……

…。

她只要站在那里喊我的名字，就像魔咒一样，我就会心软，就会爱她。

事实上，我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早已被驯化过了，就像奴隶主的刺字，在我的意识里存在着深深的烙印，那里庄重且直白地写了三个字:爱阿宝。

这份羁绊的缔结似乎是从我在十五年前将书包放在脏水洼里那一刻起的，又好像是从一双保养极好的手在我面前放下一碗排骨汤开始的，或是在那个十四岁少女望向我哭泣的眼睛里出现的……

太多太多了，但是已经不重要了。

我脱下了我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陪她办完一切，然后签字带她出了派出所。

从审讯室出来，我就听到那男人不干不净地说:“你们抓她呀，臭婊子都从日本回来的汉奸，谁知道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工作……”那男人猖狂的声音在看到我陪着阿宝出来时又戛然而止。

我感觉我的身体紧绷着，捏紧了拳头，要去摘表，阿宝拉着我的手腕，她说:“我没有接受调解，让他蹲局子吧。”我整个人还是不受控制地紧绷着，她又急切地对我说:“贺林，你还穿着军装，别脏了你的手。”她站在我身边，所以这次我听她的话。

那男人看到我动怒往身边的民警身后躲了躲。我很不屑，这么怂包的男人，不值得我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