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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世上冒此大不韪的,又不独他一……
恋上自己的侄儿媳妇,在当下,自然是大逆不道的。
然而这世上冒此大不韪的,又不独他一个。
情根深种的那一刻起,郑翰玉便已决意将这些俗世的规矩禁忌统统丢弃了。
他并不清楚,宋桃儿心底里到底是如何想的。但她肯一无所图的照料自己这么久,那是不是意味着那时候她也是一样的心情?
郑廷棘待她不好,甚而阖府上下的人待她都不好。郑翰玉自身已有爵位,便打算搬出国公府,另设府邸,而后令他二人和离,再将桃儿娶过来。然而就在此时,西南匪患乍起,又同一名为‘血丹教’的江湖组织勾结在一起,朝廷亦有不稳之势。彼时,陈良琮初登大宝,急需大量可靠心腹以来稳固皇权。当此朝廷用人之际,郑翰玉也只得将一己私利暂且放下,再度领兵外出平叛。本以为不过是好事多磨,谁知一年后郑翰玉回京时,等着他的只有一方孤寂的坟茔。
“二少奶奶是病故的,不与旁人相干。”
曾服侍过宋桃儿的丫鬟抖如筛糠一般的跪在他面前,如是说道。
郑翰玉却怎么也难以相信,一向身体康健的宋桃儿只短短一年的功夫,便暴病身亡。
几番查证之下,他方才知晓,宋桃儿染上了恶疾不假,身故却并非意外。
宋桃儿染病之时,郑廷棘亦出外巡游,不在府中。桃儿的婆母蒋二太太言称宋桃儿患上了会传人的疾患,将她挪到了家庙之中——府邸西北角的一处小楼里,隔绝开来。她本就不满这儿媳出身,一心只想重为儿子寻个大家小姐,眼见宋桃儿患病,自然不会留意照看。郑廷棘留在府中的那些个姬妾,一个个心怀鬼胎,野心勃勃,只当来了机会。虽有老太太看顾,不敢明着下手,但其或买通了大夫,或恐吓约束下人。宋桃儿病中缺医少药,饮食起居也少人照看,到了冬季时候,竟连取暖的炭火也不齐全,病情日日加重,又染上了伤寒,最终撒手人寰。
简而言之,宋桃儿是被郑家害死的。
她在国公府里无声无息的生活了四年,就如墙角无人理会的野桃树,默默的开放,默默的枯萎凋零。
郑翰玉就此恨毒了整个靖国公府,他自请离族,另立门户,最终一世未娶。
闭目醒来,他却回到了二十五岁这一年,身子依然不良于行,而宋桃儿也还未入府。
他们尚未有叔侄之分,一切也都还来得及。
郑翰玉记得清楚,宋桃儿是隔年三月嫁进来的,还有些时日。
一旁的陈良琮见他久久不言,只当他心头不快,又出声道:“你若当真放不下她,如今倒是个好时机。”
郑翰玉回过神来,微微有些疑惑,却并未问。
陈良琮晓得他这脾气,继续说道:“常氏寡,现下已回至武英侯府。”
郑翰玉听了,倒有几分诧异,脱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陈良琮见他问起,越来了兴致,一五一十讲道:“年前的事了,常氏那夫婿孙小侯爷去岁就向朝廷告了长假。我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害了痨病。你也知道,这病难治。请了多少大夫,也不中用,去岁年底,侯府就挂了白幡出来。常氏嫁给他不上两载,并无留下儿女。老夫人心疼女儿,过了年就把她接回去了。”
郑翰玉剑眉微挑,面色却波澜不起,颔道:“原是如此,但她夫婿过世尚且不满一年,她便这等迫不及待的回母家去了?小侯爷家中没有话说?”
陈良琮却叹了一声:“兄弟,你怎么忘了?那小侯爷的父母早已亡故,侯府一早就是他当家。他这一蹬腿,孙氏族里还有哪个成气候的?余下那些不成器的东西,只忙着争夺财产,倒巴不得这位侯夫人早早离去,免得一个未亡人,杵在府里碍了他们的好事。”
郑翰玉听着,不由冷笑了一声:“她倒还是这么个脾气,干脆利落,也算世间少有。”
寡妇再醮,也不算什么鲜故事。但丈夫甫一离世,即刻便抽身走开,也未免有些过于寡情露骨。她一个朝廷敕封的诰命夫人,又不是乡野寡妇任人欺凌,就算留在侯府中主持家务,又有谁敢欺负她不成?如此一来,倒好似她是被孙氏族人赶走的一般。
然则常文华的秉性不一向如此么?
她永远没错,永远有理,永远是旁人负了她,她是可怜无辜的,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无可奈何迫不得已。
横竖,都已是陌路人了。
陈良琮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径自说道:“虽说常氏嫁过人,但兄弟你眼下这境况,想娶个好人家女子也是难事。你们两个彼此性格熟稔,想必能合得来。她之前算是负过你,往后余生若能尽心服侍,也算补偿了。”
郑翰玉淡笑不言,片刻忽直视着陈良琮的眼眸,淡淡问道:“可是常家请你来做说客的?”
陈良琮顿时一阵窘迫,颇有几分蹩脚把戏被当面拆穿的尴尬,挠了挠头,索性认了:“这不开春时候,母妃在宫里办了一场小宴,请了几位诰命夫人并闺小姐,她便随着她母亲入了宫。我听她言语神情,好似很是懊悔当年之举,又说很是对不住你。这意思,还不明白么?故此,我今儿来瞧你,也问问你的想法。”
郑瀚玉面色如水,漠然道:“昔日弃我去,便是憎我身残之故。我今日残疾如旧,如何能耽误她的大好终身?陈三爷不必白费唇舌,还是回去转告常大小姐,只说我郑某人匹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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