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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比去时快得多，日夜兼程，只用了一半时间便到了长安。踏进皇城头一件事就听说太子和天后闹翻了，武后为了让弘死心，并没有刻意隐瞒扑杀贺兰的消息。太子闻讯悲愤jiao加，政务是不管了，自己关在东宫，连着两天粒米未进。李弘自小身子孱弱，这回伤筋动骨，很快便卧netg不起了。

  容与和冯河入麟德殿见天后，武后坐在帘子后头，听他描述经过，沉默良久方道，&1dquo;可怜我姐姐，半点骨血都没留下。一个枉死，一个该死，怪得了谁？”

  那个尖利单寒的喉咙，泄露了一颗被权势腐蚀的心。这样冠冕堂皇的人，的确适合坐在那把jiao椅上。容与面上澹宁，垂眼道是。珠帘后出来个内侍，他示意冯河把匣子呈上去，便在一旁静静待命。

  隐约听见木匣开盖的声音，这样的天气没有冰渥着，不知道那只耳朵成了什么样。也许腐烂了，也许还生了蛆虫，天后这等胆色，叫须眉汗颜。

  许是查验确定了，武后换了个略微轻快的声气，&1dquo;你前头关押兆奚，这件事我便不予追究了，想必你有你的道理。我知道你和太子有些jiaoqíng，重qíng义固然可贵，审慎却也是要紧的。你加官以来我一直看在眼里，也颇器重你、信得过你。你是稳当人，我瞧比那些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qiang得多，可不要叫我失望方好。”

  容与心下一凛，他扣押兆奚的目的当然瞒不过武后，武后对他也留了一份心。所幸这趟证明贺兰死了，否则接下来他连自保都难。这是真正的伴君如伴虎，圣人和她的角色完全对换了。大唐的天子，反倒没有这位&1dquo;天下第一后”难对付。

  君子审时度势，以后的岁月里，只怕要忠心依附她，才能求得平安富贵了。

  他谦卑的揖下去，&1dquo;臣自当誓死效忠天后，以报天后知遇之恩。”

  珠帘后嗯了声，又道，&1dquo;弘抱恙，你去瞧瞧他吧！你们年轻人说得上话，替我劝劝他。”言罢长叹，&1dquo;他如今见都不愿见我，他一定恨我，恨不得我死！”

  说到最后竟是咬牙切齿的，容与背上淋淋出了冷汗。武后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臣服者，一种是敌人。如果不服管教，就要被铲除。不管对方是谁，政敌也罢，亲人也罢。

  同她对话要分外小心，他忖了忖道，&1dquo;殿下仁厚，且尚年轻，不懂天后一片苦心。天后宽宏，定然不会同殿下计较。臣这会子过去，能否劝动殿下也不得而知。臣虽浅薄，但也势必尽力而为，请天后放心。”

  武后似乎还算满意，&1dquo;如此甚好，爱卿去吧！”

  他松了口气，领旨躬身却行出来。下了夯石台基朝东宫去，过了通训门再往南，东宫莽莽，弘留宿哪个宫也没有定数，只好随手拉了个内侍询问。那内侍请他稍待，自己踅身进了门里找人，一会儿请出了东宫总管郑暍。

  &1dquo;哎呀上将军！底下人不懂规矩，叫上将军久等了。殿下在丽正殿，奴婢给上将军带路，请上将军随奴婢来。”那郑暍一甩拂尘，扭着那水蛇似的细腰替他引道。边走边回头说，&1dquo;上将军好歹规劝，殿下这两日&he11ip;&he11ip;不好。”

  容与唯觉心惊，&1dquo;怎么？”

  &1dquo;喏，不就是贺兰敏之的案子么！”郑暍揉着眼皮道，&1dquo;殿下那日和天后起了争执，奴婢不敢近前，只敢远远听着。母子两个吵得很厉害，还翻出宣城、义阳两位公主的事。天后指责殿下&1squo;愚不可及’&he11ip;&he11ip;”他战战兢兢左右看看，压低了嗓门道，&1dquo;天后一走，殿下便绝食了。到今日戌时满三天，怎么劝都没用。奴婢回禀过蓬莱宫，可是在日头底下站了两个时辰，天后竟一句话都没派人传出来。”

  心里只装着天下的女人，小家在她眼里并不重要。横竖儿子多得是，李弘仁孝有余，武略不足。也许她早动了废太子的念头，只差加上最后一捧火。

  &1dquo;殿下现今如何？”将近丽正殿，他抬头望，斗拱飞檐，庑殿顶下的金字匾额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郑暍摇头道，&1dquo;肺疾愈厉害，又不肯传御医。”

  容与不言语，沿着台阶进殿内。四周寂静无声，宽广的地罩顶上挂着淡huang的绡纱，东面一排槛窗dong开着，风一chuī，满殿的帷幔鼓胀飞扬起来，有种幽冥般yīn戚的感觉。

  郑暍佝偻着背走了两步，带着胆怯的语气试探着叫，&1dquo;殿下？太子殿下？”

  没有人回应，宫殿纵深处昏暗而模糊，青黑的芯子仿佛张开的大口，随时准备吞噬。

  光要甲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他迈了一大步，拱手道，&1dquo;臣沈容与，求见太子殿下。”

  仍旧是一片静谧，或许不在这里吧！正是犹豫的时候，帷幔后面转出个人。赤着双足，披散着头，宽袍大袖直飘坠到地上。猛然一阵风chuī过，头和襕袍漫天飞舞，整个人似乎要被带飞，叫人剌剌惊惶起来。

  &1dquo;你还敢来？”分明气涌如山的指责，却因为中气不足，变得毫无气势。

  容与知道贺兰的死，他少不得要算在自己头上。当初他托孤似的把贺兰托付给他，他没能力挽狂澜，叫贺兰客死异乡，他的确是有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