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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将殷紫萍拖到了宫女所。
将殷紫萍推进去,关上了门。
她快步上前,一把翻开殷紫萍的手一看,手心没有黑痣,只有一个浅浅的疤痕,她轻轻抚摸过那道白色的浅印。
“连黑痣都毁了,你的心肠真狠。”
殷紫萍竭力抽回手,姚子矜紧握不放。
“你是担心锦衣卫查到你冒名入宫,如果这时候我死了,便是畏罪自尽,可以替你挡住一切的怀疑与非议,是不是?可你没想到,证人来得这么快!”
殷紫萍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子衿的眼睛,只拼命挣扎。
“放手!你放开我!”
“你要我死,还指望我放开你,现在我的麻烦处理完了,该你的麻烦来了,走吧,咱们去见孟尚食,将此事说清楚!走!”她拽着殷紫萍欲往外走。
殷紫萍却狠狠抽回手,将簪子对准自己的咽喉。
子衿一把握住她的手,蹙眉问道:“你干什么!”
“我不会去对质的,我宁愿死,也不要被赶出宫,我不能!”殷紫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用力吸吸鼻子,尽力让眼泪不要掉下来。
子衿立在原地,漠然讥讽道:“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吗?”
殷紫萍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滑落颊畔:“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大明千门万户,自古分出良、贱。军、民、匠、灶都是良籍,可浙直一带还有无数的贱民,只因先祖是叛臣,代代沦为堕民,从来受尽歧视,不许应科举,终身行贱业。稍有姿色的女子,一旦长成,便要出卖枕席,向官府缴纳重税。我父母散尽家财,收来蟋蟀,盼着脱籍成为良人,终落得一场空,全家都死绝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子衿听到这番话,竟是瞬间怔住。
殷紫萍的诉说,在这一刻触动了她的心弦。
子衿心中冷笑,出身贱籍,投奔无门,如今的殷紫萍与当年的她……又何其相似呢?!
她们,亦或者说,这天下,还有万千之人的命运,就像蒲公英一般,随风飘,无人在意,被权贵肆意践踏……
良久,她才慢慢问道:“你是为了报仇才入宫来的?”
殷紫萍闻听后,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顺着她的桃腮滑落而下,滴滴答答地洒在衣襟上。
此时的她,原本姣好的面容竟有几分狰狞。
她苦笑:“报仇?我连活着都费劲,还报什么仇,又向谁去报仇?”
年少时的画面自她脑海中一帧帧闪过。
“我不想像娘一样倚门卖笑,不想像爹一样卑躬屈膝,更不想像弟弟一样,只为了一只蟋蟀就送命,我想堂堂正正做一个人,所以一直装作愚笨。果然,他们慢慢放松了警惕,终于让我找到机会,顺利逃了出去。我辗转很多酒楼,当杂役、帮厨,他们不要女孩子,我就不要工钱,每天只吃剩菜剩饭,不管别人如何打骂,我也忍耐下来。只有这样,我才能偷学庖厨的手艺。”
见姚子矜心情复杂地望着她,殷紫萍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不屑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子衿一语不。
殷紫萍凄然一笑:“对,我出身贱籍,差点做了瘦马,还去偷学别人的厨艺,我是个贼!昌盛楼的主家不愿送女儿入宫,重金收买宦官,我就进了宫。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唯一的!”
姚子矜慢慢顺着板凳坐了下去,静静听着她讲述年少惨事。
殷紫萍绝望至极,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良久,却听子衿轻声叹息:“自缢与被杀的痕迹是不一样的,以后别再犯傻了。”
殷紫萍猛然怔住。
门外,苏月华将这一切尽数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深深皱起眉头,脸上藏着复杂的神色,有鄙夷、讥嘲,也夹杂着几分纠结和犹豫。
孟尚食正与胡司膳在尚食局走廊低语,苏月华小跑上前,依次向二人行礼:“孟尚食,我有要事禀报。”
胡司膳往孟尚食和苏月华身上各瞧了一眼,察言观色:“我先告退了。”
胡司膳甫一离开,孟尚食面上顿时染了寒意,冷声问:“生何事?”
苏月华眸光微敛:“您放心,我不会旧事重提,只是事关重大,必须让您知道。”
孟尚食眉头紧紧拢在一起,神色突然变得肃然。
胡司膳刚走到大厨房门口,锦书便匆匆赶过来,凑上前去低语几句,胡司膳当即变了脸色。
很快,她带着锦书匆匆入殿,此时,画屏正伺候胡善祥喝药。
见来人是胡司膳,胡善祥眉头微蹙。
“长姐向来最重视规矩,为何不通报就擅闯?”
胡司膳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内翻涌的怒气。
“画屏,你先下去。”
画屏心中虽忐忑,最终还是默默退下。
胡善祥轻轻吹着滚烫的药汁,至于旁边脸色铁青的胡司膳,她连个眼神都未给。
胡司膳一抬手,整碗药全部泼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