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夜凉如水,张太子妃寝殿的廊下只点了两盏灯,倒衬得今夜的月色愈清冷光华。
寝殿简朴得如同普通民宅,唯独殿内一辆纺车格外醒目。
此刻,她就坐在纺车前,一手正摇动摇柄,动作非常熟练。
胡司膳就跪在不远处,娓娓道来:“当年赵匡胤久攻南唐不下,焦心忧虑,不思饮食,病倒在军营,幸有一位庖厨献上以当地盛产的桔饼、核桃仁制成的点心,竟让赵匡胤转危为安,后来这道立下大功的点心,便被人称为“大救驾”。”
听完胡司膳这话,默默在一旁伺候的梅清不由一惊。
倒是张太子妃,神色如常,脸上竟瞧不出半分诧异之色。
胡司膳低垂着头,神色谦卑:“奴婢闻听当年征战时,每逢皇上濒临危难,汉王都不顾自身安危,率精骑冲入千军万马救驾,多次扭转战局、反败为胜。正因如此,皇上一看到这道点心,便会念起汉王的孝顺与功绩。”
张太子妃轻轻摇动着纺车,像是没听见似的。
须臾,她手中动作微停,侧目给了梅清一个眼神。
梅清当即会意,扭头吩咐胡司膳:“你退下吧。”
胡司膳嘴角微弯:“奴婢告退。”
“看来你的尚食局也不太平呢!”张太子妃眉梢悠然一挑,朝屏风的方向瞥了一眼。
“多谢太子妃宽恕。”孟尚食从屏风后走出,向张太子妃行礼,恳切道,“奴婢答应帮助汉王,亦是权宜之计,不过是想探听他留在京城到底有何打算,是否会对太子殿下不利。”
张太子妃淡然一笑:“汉王对你有救命之恩,我对你也有提携之义,恩还完了,那么义呢?”
孟尚食从容不迫道:“奴婢唯太子妃马是瞻。”
自始至终,张太子妃的脸上都挂着端庄优雅的笑。
殿中陷入一片沉寂,张太子妃自顾自地摇动纺车。
过了小半晌,她才吩咐孟尚食,温和道:“自昭献贵妃去后,宫里很久没办赏花宴了。”
“奴婢明白。”孟尚食福了福身,行礼后,便退下了。
梅清望着孟尚食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不屑道:“此人巧舌如簧,胆大包天,竟敢帮助汉王留在京城,太子妃当真要原谅她?”
张太子妃神情自若地摇动着纺车。
“那就要看她今后是否言行一致了。”
说罢,她轻轻敲打了一下酸痛的肩背。
梅清怜惜道:“太子妃,殿下今夜一定又在郭氏殿内歇下了,您早些安置吧。”
纺车停顿了一瞬,很快又再次摇动起来。
墙上落下一纺车一人影,吱嘎吱嘎的声音中,显得格外孤清。
--
草舍,姚子矜提着食盒走到门口,轻声开口:“袁公公,尚食局送小食来了。”
可是等了好半晌,也不见袁琦出门来接。
姚子矜试探着走近了两步。
“袁公公?”
她轻轻一推,书斋的门竟开了。
她步入书斋,将食盒小心翼翼放在案上,正预备离开,突然现朱瞻基写了一半的文章,左右看无人,不由捧起来看,开篇是《移菊记》三个字。1
姚子矜翻开第二页,忍不住念出声来:“移菊之时,根一有所伤,虽雨露均、培溉至,亦不得盛放如初。然则花根不可以伤之也,况于百姓乎?”
她看得出这篇文章中所蕴含的体恤民众之心,眼角眉梢处漾上笑意,像夏日池中清莲,清丽又恬淡。
就在此时,朱瞻基推门入内,姚子矜骤然变色。
她环顾左右,现无处可藏,竟莫名惊出了一身冷汗。
朱瞻基绕过屏风,缓缓步入内室,一直走到书桌前,看见案头食盒,忍不住勾起唇角,眉眼间添了几分温润缱绻。
他正要伸出手去取,突然看见竹榻下粉色宫装一角,先是一怔,随后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自顾自地躲藏在竹榻下的子衿紧闭双眸,在心底暗暗盼着朱瞻基赶紧走人,谁知头顶上一声响动,朱瞻基竟然在竹榻上坐下了。
很快,头顶突然响起悠扬的琴声。
朱瞻基故作不知子衿的存在,心情极佳地拨弄琴弦,还不忘吟诗自娱:“南轩坐对竹萧森,拂轸闲调绿绮琴。一曲猗兰弹未彻,清风相答翠鸾吟。”2
琴声极动听悦耳,可此时的姚子矜哪还有心思听琴。
她暗暗心急,谁料朱瞻基悠闲地弹完了一曲,打了个哈欠,仿佛很累的模样,将琴丢在了一旁,自顾自躺在竹榻上,还顺手拿了本书盖住自己的面孔。
姚子矜等了很久都不敢动,直到朱瞻基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她才壮着胆子,慢慢从竹榻下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