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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昀稍微清醒过来，一看见爷爷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眼泪涌出了眼眶，刚嚎了一个&1dquo;啊”字，老国公忙一把抱紧了他，&1dquo;不怕不怕，没事了!”手掌摸着卞昀的脸，他猛地回头看向堂上的赵慎，却在对上对方视线时没了声。

  年轻的男人坐在高堂之上把玩着那支羽箭，朱衣胸前用金银二股线刺着白虎图腾，那影像在抖动的烛光中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无声无息、睥睨众生。一个被皇令驱逐的罪人，堂而皇之又出现在了盛京，仿佛将他们这帮大臣视若无物，明明他只有一个人，可在场没有却任何人敢上前，视线所过之处，阶前的那群侍者甚至控制不住地想要跪地山呼殿下。

  老国公眼神微微动了下，猛的压住了涌上来的震怒与心惊。

  还是赵慎先懒洋洋地打破了寂静，&1dquo;两年不见了，诸位大人别来无恙啊?老国公大寿，我正好路过，进来敬杯酒，祝老泰山万寿。”

  老国公卞蔺搂抱着卞昀，终于缓声道：&1dquo;多谢世子美意。”他怀中的卞昀被踹断了数根骨头，痛得眼泪直流，他娇生惯养哪里遭过这种罪，见所有官员都关切地围着他，向来宠爱他的爷爷也紧紧抱着他，他忽然叫起来道：&1dquo;阿爷!是他打我!我要弄死他!”

  一句愤怒叫痛的话还没说完，右脸传来剧痛，原本抱着他的老国公毫不犹豫甩手扇了他一记耳光，七十岁的老人用上了全力，连手掌都被震得麻，卞昀完全被打懵了，泪水还在眼眶中打转，只听见老国公骂道：&1dquo;没出息的东西!叫什么叫!还不快给人赔不是!”

  卞昀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从小到大他再胡作非为，老国公也没碰过他一根手指头，加之浑身疼痛难忍，顿时觉得委屈得要死了，猛地仰头用尽浑身力气嚎了起来，一口气没有上来，重昏死了过去，老国公见状忙下意识想将人抱住，却又停住手，心中骂了一句&1dquo;孽障!都是孽障!”他对着旁边的侍者低声喝道：&1dquo;把他带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呆住了的侍者连忙上来接手，扶过了卞昀。

  赵慎坐上面看戏似的看完了全程，从始至终垂着眼，连表情都没变一下。老国公回过头来，对着他拱手道：&1dquo;世子，家中孙子顽劣，全因下官教导无方，若孩子有什么冲撞了世子的地方，还望世子海涵。”他不再问事出何因，只先赔了个不是，看上去一脸惭愧。

  赵慎打量了他一会儿，轻声笑道：&1dquo;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老国公对孙儿的爱护之心，感人肺腑。”

  &1dquo;确实不敢当，这孩子今日之所以如此顽劣，全是我的纵容之过，我还要多谢世子替我教导这不肖的子孙。”老国公说完又道：&1dquo;今早有个道士说远望我这宅院中有五彩之华光，我还百思不得其解，说是何来的华光，原来是贵人大驾光临，令府中蓬荜生辉，今日是下官七十岁的寿辰，世子既然远道而来，不如也坐下与我们一同宴饮作乐，权当是为世子接风洗尘。”

  老国公这番话一出口，原本还不知该表何态度的众官员立刻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改了和缓的脸色，老国公的门生跟着附和道：&1dquo;是啊，大喜的日子，只管高兴，诸事不提。”

  赵慎慢悠悠地转着没有箭头的翎箭，&1dquo;我记得汪循死后，在座诸位大人联名给皇帝上书，不惜触柱而死也要将我置之死地，如今竟然肯愿意请我喝酒，这酒能喝得吗?”

  短短两句话落地，刚刚缓和了些气氛的大堂中顿时有如冰封。

  赵慎的眼睛扫视着堂下这群噤若寒蝉的高官权贵，梁朝的官员或许是真的被&1dquo;清流”两个字给毁了，听说先汉时期的名臣都是器宇轩昂，不卑不亢，即所谓的一身浩然正气，然而眼前的这群人却畏畏缩缩、步步小心，虽然口口声声都说出身名门，但骨头却乱塌塌的，这副样子确实很容易令人生出轻蔑之意，但若是真的瞧不起他们，却又是大错特错。

  这群士族文官看似软弱好欺，其实却是大梁朝最不可撼动的一股势力，他们将自己牢牢地绑在一起，供养了一株名为京梁士族的参天巨树，盘根错节霸占了朝堂，天下十三州十之八九都位于那颗大树的阴影之下，砍掉一批，却又生出的枝桠来，所有轻视他们的、威胁他们的，最终都无迹可寻，或是埋骨树下做了他们的垫脚石。

  赵慎道：&1dquo;这酒呢我今日就不多喝了，不过话倒是还想多说两句。这趟我回京，我知道在座诸公心中恨不得我即刻就死，如今这装模作样的是怕我弄死你们，说句实话，这是多虑了，我确实也看不上你们。”

  屋中愈静了下去，连咳嗽也不闻一声。

  赵慎道：&1dquo;我这个人向来信奉一条，愿赌服输。汪循之事是我失算，你们趁机弄死我，不管成没成，我没话好说，谁都有棋差一招的时候，真没了那也就没了。”

  他望向老国公卞蔺，&1dquo;当然同理，你们在座诸位也是如此，胜者生，败者死，这道理你们这把岁数恐怕比我懂多了。我知道诸位想要什么，只要记住愿赌服输，尽可以来取。话呢我就说到这里，大喜的日子，我还是要祝诸位大人&he11ip;&he11ip;”他转着箭思索了会儿，接了上去，&1dquo;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完他抬手翻出案上的杯子倒了杯酒，对着老国公一饮而尽，倾杯一滴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