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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纪元庭很快随机应变，说他是神仙，那孩子病得迷迷糊糊，也真的相信了。

  他仔细地打量着那孩子，他长大了一点，五官长得像母亲，其中眼睛又像父亲，那是他的手足，是他的血亲，他们身体中流淌着同样的血，身上背负着同样的宿命，他们同血同源，一脉共生。

  他那一刻忽然意识到，这是他父母留给他在这世上仅剩的、也是最重要的东西了，别的他一样都没保住。

  他转身离开时，那孩子忽然出声喊他，那一瞬间，他心头涌上无限酸楚，却不能说一句话，他抽出身上携带的笛子，抬手吹了支曲子，一直到那孩子睡了，他才低声问季元庭，&1dquo;他如今叫什么名字?”

  &1dquo;李稚。”

  &1dquo;好名字。”

  第18章

  谢珩从尚书台出来后，他没有回谢府，对裴鹤道：&1dquo;去一趟国子学。”

  李稚上午得罪了广阳王府，回到国子学后一直心绪不宁。他在盛京待了快小一年，有关赵慎的传闻也听了不少，盛京官员一听见这名字脸色就变，用来形容他最多的几个词是：滥杀无辜、喜怒无常、残暴嗜血。

  正常人做事没这样的，赵慎是真的随心所欲，对他而言杀人如吃饭一样随便，物以类聚，围绕在他身边的鹰犬也都是些恶棍、疯子之流，这帮人早就声名在外。

  这种人一般不会对小人物的得罪耿耿于怀，因为大多当场教训完了，不太会专程寻仇，除非是得罪狠了，为了一件黑色的衣裳应该不至于。对这种疯子毫无办法，李稚只能告诫自己留个心眼避开他，真有第二次他怕是没今日的好运气了。

  这次真是多亏谢珩出手相救，李稚心中正想着，忽然听见外面有人登门拜访。恰好贺陵此时不在，李稚作为学生起身出门帮老师接待客人，一走进庭院他看见对方愣了下，&1dquo;谢大人?”

  刚刚他还想着的人，这会儿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谢珩问道：&1dquo;你老师出门了?”

  李稚回过神来立刻道：&1dquo;老师上午出了门，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大人您怎么来了?”又道：&1dquo;大人您快请进。”

  话音刚落，正巧贺陵慢慢踱回国子监，他站在堆雪的牌坊下，望着不远处那有几分熟悉的背影，&1dquo;谢中书?”

  谢珩闻声回头看去。

  四方的堂屋中。

  琥珀色的挂席卷了一半上去，庭院中的雪景仿佛是一卷屏风画，贺陵与谢珩在屋中对面而坐。李稚作为贺陵的学生在一旁侍茶。

  梁朝师生规矩重，仅次于君臣之礼，老师等同于父亲，老师会客时学生如果在场，就要立在一旁伺候。贺陵虽然不讲究这些，但每次会见重要的客人，他都会带上李稚，他这个学生出身不好，做老师的也只能多照顾点，帮着递递拜帖。

  贺陵心性高，对谁都是一副严肃冷漠的样子，可面对谢珩却多了几分温和之色，&1dquo;谢中书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是有何事吗?”

  &1dquo;实不相瞒，我今日来确实是有件事想要和贺大人商量。”

  &1dquo;哦，是什么事?”

  &1dquo;我想要向先生借一个人。”谢珩说着话将视线投向一旁正在沏茶的李稚，李稚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一怔。

  贺陵看出来了，&1dquo;中书莫非说的是，我的学生李稚?”

  &1dquo;谢府正在主持编纂《金陵实录》，缺一个掌章奏文牍的典簿，我有意想要他请过去。”他看着李稚道：&1dquo;不知你是否愿意在谢府任职?”

  李稚哪里敢说话，这会儿他人都要傻了，&1dquo;我&he11ip;&he11ip;”他下意识看向贺陵，贺陵笑道：&1dquo;谢中书问你话呢?你该回他去或是不去，拿眼睛瞧我做什么?”

  李稚忙放下手中的杯盏，重看向谢珩，&1dquo;我，我自然是愿意的。”

  谢珩转开视线望向对面的贺陵，像是在问他的意思，贺陵道：&1dquo;学生愿意，当老师的也没有拦着的道理，何况还是个好差事。”说完又对李稚道：&1dquo;以后你每隔五日送一篇策论过来，别的事情便免了，谢中书看重你，你今后好好地为谢府当差，不要出什么岔子。”

  &1dquo;是。”

  谢珩道：&1dquo;看来这事就这样说定了。”

  李稚点点头，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看，&1dquo;嗯。”

  贺陵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当初李稚还是谢珩推荐到他这里来的，若想要李稚过去当差，谢珩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了，根本没必要当众亲自登门拜访，他如此隆重而正式地将人请过去，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从此李稚是谢府身份尊贵的门客，他为谢府当差，身上有谢府的蔽荫。

  尽管典簿的职阶不高，但这桩差事所代表的政治意义却是非凡。贺陵虽然不知道谢珩为何忽然决定这么做，但于情于理这都是好事，他自然不会反对，帮着成全了这场礼遇高才的戏码。

  李稚也明白过来了，他刚得罪广阳王府，谢珩这是在给他庇护，他心中震动，看着谢珩说不出一句话来，谢珩也在望着他，冬日的暖阳照进来，他静静地坐在那片水色辉光中，眼神温柔和煦。

  李稚送谢珩出门，他低声道：&1dquo;多谢大人。”

  谢珩道：&1dquo;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