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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节 配骨引魂（第9页）

「我生活在旧社会，没想到那时的苦痛和现在比起来，竟不算什么。」

姥姥和凤来走到愿儿墓前，凤来感激地望着我，接着，从怀里掏出一瓶毒药，一饮而尽。

在她的生命尽头，身后是愿儿姐姐的怀抱，在卫军平和愿儿娘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姥姥呢喃：「下辈子，不做人啦。」

番外：

我叫袁淑，出生于1942年。

那一年，饥荒不断，爹无奈之下把我卖给了地主家的小儿子，年仅八岁的福荣。

我少时读过点书，读的书越多人越痛苦，苦于自己无能为力，不能报效国家，苦于人们被日本人虐杀，苦于对生命消逝的无助。

我曾幻想自己离开村子，去打仗，去救治民众，可惜，每每清醒过来，自己都在福荣的身侧。

他已经八岁，还是戒不掉喝奶的习惯，夜里总是要让我脱掉衣裳，抱着他。

我就这么度过了我五年时光，在这中间，只要我试图逃跑，都会被人抓回来。

我不懂那些村民为什么不放我走。

他们和福荣家明明没什么关系，也许单纯为了看热闹，为了糟践人，只要我跑，全村的人都会举着火把找。

五年之后，我给福荣生下了第一个儿子，生活得以松快几分。

紧接着，往后的岁月里，我总共给福荣生下五个儿子，一个女儿。

我格外疼爱这个女儿，我希望她能走出山村，摆脱枷锁。福荣嫌弃女儿，不给女儿吃饭，我就自己省下来，给她吃。

我的五个儿子，都不是好东西。

他们欺负女儿，我就保护她，五个儿子扔石头砸我的时候，我哭了。

也是那个时候，村子里来了个教书先生，姓宋。

我拜托宋哥教女儿识字，可是女儿一门心思地要跟哥哥们玩。

她说：「我一定要嫁给一个好男人。」

女儿十七岁那年，嫁给了同村的卫军平。

在此之后不出两年，福荣死在了水沟里。

这个时候，我已经比同龄人还要苍老，像棵老树，半截身子都在黄土里。

记不清是哪一天了，我开始被五个儿子轮流养着，一个月换一个家。

时代变了又好像没变。

土房子变成了砖房，甚至还盖上两层小楼，土路也变成了水泥路，小孩花上半个时辰就能走到学校。

可是，为什么我又觉得没变？

那些人还是那些人，一代代轮回，就像转生一般。

愿儿出生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她可爱伶俐，乖巧懂事，有自己的想法，我知道卫军平总是打她，但是她不怕，她说一定要想办法读书，离开这里。

我总会亲昵地摸她的头：「一定会的，到时候可别忘了把姥姥接走哇。」

「姥姥这辈子，都想走出大山。」

彼时，我已时日无多，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女儿的一句话。

她哭着用最脏的话骂我，她把我丢在门外淋雨，她把我的行囊全部扔到垃圾桶里，都不及那一句：「妈，你害得我好惨！」

我想，对于我来说，死了才是解脱，但是愿儿，对于你，好好活着才是希望。

我死后灵魂飘飘荡荡，没有归路，最后阴差阳错，进入了愿儿的身体里。

那刺骨的寒冷，浑身的痛处，电锯留下的伤痕已经不能修复，枯井攒了雨水，导致两旁变得光滑，原来愿儿已经冻死在这里。

我要替愿儿活。

可是这井如此深，伤口这么疼，我仿佛听到了愿儿编撰的童谣，她是多么想见我最后一面啊。

我想替愿儿活，可是愿儿的身体太虚弱了，卫军平把我关在房间里，活生生饿死。

即便死了，他们也不放过愿儿，竟然还要配阴婚，也是那一天，我附在老杜的身上。

愿儿啊，姥姥多想再见你一面。

我们下辈子做母女好不好？

-完-

□十五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