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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一数到三,决定明抢,一提气从马背上跃起,朝楚逍飞扑过去,没想到他早有防备,长手一伸挡住我的攻势,指尖顺着颈项充满威胁地那么一划,我便老老实实地靠坐在他身前,不敢造次。
罢了罢了,远夺不成,可以近取,我侧过身去,手臂环住他的腰,展开柔情攻势:“楚楚听话,把那包糖给哥哥。”
楚逍被肉麻不过,从鞍袋中翻出几包蜜渍杨梅椒盐花生山楂丸子什么的给我,就是不肯交出那包百果糖。
我一边吃一边斜眼看他,道:“小楚,你不会还想用那包东西作弄人罢?”
所谓妙计,第一次用是灵机一动,第二次用是老调重弹,用上瘾了就变成看猴耍不要钱了,楚逍是聪明人,不至于让我失望。
“有何不可?”低沉优雅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立时有了不妙的预感,对上楚逍充满算计的双眼,我就知道他又要坑我了,当机立断要飞身逃难,却被他牢牢地锢住腰身,动弹不得,楚逍笑眯眯地咬了一颗百果糖在齿间,朝我凑了过来,那神情分明是说“想要么?过来啊!”
饶是我这等厚脸皮也被他此番挑逗惹得面红耳热,然而脸面是脸面甜头是甜头,我欣欣然迎了上去,舌尖探入他的唇,舔上他齿间的甜蜜,楚逍低吟了一声,一手扶住我的后脑,以抢糖之名行热吻之实,倒真是分外提神,我们辗转纠缠了片刻,已睡意全消,我扯下挂在颈后的斗笠,一边扇风一边叫热,楚逍看似乖觉地应和了几句,手臂始终也没从我腰上离开。
第一次经过那个木屋,是正午的时候,楚逍用掌力打晕了只山鸡,交给我掏干洗净糊泥,又从那个显然没人住的小屋旁拣来木头架在火上烧,没盐少料,倒也鲜美,吃饱后在屋后的溪流中清洁了手脸,继续赶路。
第二次经过那个木屋,是后晌的时候,我的脸色开始阴下来,楚逍一抖缰绳,拐个方向朝另一条小路行去。
第三次,暮色苍茫,那幢孤零零的小屋立在前方,无情地彰显着我们迷路的事实,屋前还丢着烧黑的木柴和吃剩的鸡骨头,在昏暗的光线中更显诡异。
我无力地靠在楚逍身前,早知道会迷路,中午就该找地方歇下,何必花一下午的时间在山里兜圈子?
楚逍轻叹了声,翻身下马,推门进去,我看看那间风一吹就倒的小茅屋,打了个寒颤,正想叫他,楚逍已灰头土脸地冲了出来,挂了一身的蜘蛛网,被漫天飞扬的尘土呛得直咳,我见他那狼狈的样子,本想仰天大笑的,可是看到他臂弯中昏迷不醒的人时,我笑不出来了。
楚逍将他平放在草地上,取了颗丹药喂他服下,手指轻揉几处大穴,过了约摸半柱香的功夫,那人悠悠醒转,混沌的眸子迷茫地看着我们,嘴唇微微翕动着,喉咙里挤不出一丝声音。
我卷了树叶盛满水凑到他唇边,那可怜的家伙勉强吞咽了几口,闭上眼轻轻喘着。
真惨,短短几日,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我们迷了路不得不滞留在此,他不知道还要在里面多久无人理会,我充满同情地看着他,此人我认识楚逍也认识,岭南双煞的大哥,许江是也。
楚逍点起了火堆,在火光中看到那张白净秀气的脸枯槁如鬼,我顿时起了腥腥相惜之意——当时我漂到蓬莱岛,比他的惨状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劳动我的尊手捡了窗下一口破锅,盛满水,坐到火堆上烧起来,顺手从草堆中抓了一条蛇,扭掉蛇头丢在锅里,引来楚逍不解地注视:“你做什么?”
“烧蛇汤给他喝。”我心不在焉地添着木柴,楚逍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那口快锈穿的锅,掩着口低咳一声,抬起脚来一脚踢飞,我大怒,叫道:“你做什么?!”
楚逍漆黑的凤目扫了我一眼,径自过去扶起许江的头,掏出我一路上死缠烂打都没弄到手的百果糖,一粒一粒地喂给许江。
我有一瞬间的呆怔,火光跃动在他们身上脸上,楚逍俊美狷狂的面容显得专注而温暖,许江原本清秀的脸庞被跳动的火焰映得柔和光润,憔悴中平添了几分动人之色,让人难免心生怜惜。
手中的木柴烧着了一头,“哔啪”一声脆响唤回我的神志,丢掉那块木头,我静悄悄地起身,去溪边洗净两手浓腥的蛇血,夏夜的水流依旧清冷,脉脉地从我指间淌过,掬了一捧水饮下,口中仍有难言的苦涩,我拍拍下摆,不由得暗笑自己无聊,又不想回头,便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迎着小溪走上去,林中阵阵虫鸣,和着潺潺流水,别有一番意趣,只是不知道密林深处,是否桃源?
沾湿了帕子擦去脸上的泥尘,也擦去满脑子莫名其妙的伤春悲秋,离小屋已很远了,我找了块平整的草地躺下,舒展了四肢,仰面看树影遮蔽间繁星点点,突然觉得很累,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烦躁,可是很累,累到连生气的心力都没有。
有萤火虫从头顶飞过,幽幽的光点萦绕在眼前,我翻个身侧躺着,伸手捉了一只小虫,看着它在指尖爬上爬下,痒得我笑了出来,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从前,洒脱、自信、散漫、悠闲、随心所欲地飘荡在大江南北,没心没肺,横行霸道,可以为一个包子拼命,也可以将金山银山随手送人,没人敢惹我,也没人能伤害我,江湖上人称九公子、性情怪异的李九、那个疯子李九……都是我。
只差一点,我就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从前了,如果,没有胸口阵阵快要窒息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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