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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直觉,他感觉chuáng上轻轻动了下。他一个激灵,缓缓抬起头,顿时像只撞见枪口的兔子哆嗦起来。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直了身体靠着chuáng头,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他。他也看着父亲,脸上依稀还有泪痕。窗外有飒飒的风声,那么遥远。仿佛隔绝的是一个世纪,沧海桑田,岁月哗哗地流淌,谁也不认识谁了。儿子看着老子,他还是那个儿时将他高高举起笑声如雷的父亲吗?老子看着儿子,他还是那个领着一帮小屁孩无恶不作的鬼崽子吗?他是吗?他是吗?&ldo;爸……&rdo;&ldo;出去。&rdo;(1)陆蓁百日祭的这天,朝夕请了假回镇上。县城离上坡镇有近五个小时的汽车车程,又都是山间公路,路况很差,一路颠簸到家骨头都要散架。都快冬天了,山间一片瑟瑟的枯huáng,很多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她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疾驰的萧瑟风景,又想起舅舅的话来,丫头,你要想走出这大山就得凭本事考出去,舅是没法子了,你妈也不在了,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了。车里很挤,连引擎盖上都坐着人。因为外面很冷,车窗是密闭着的,各种各样的气味充斥在车上,直叫人想吐。不仅有人的体味,还有的老乡带着腌鱼和活ji,一看就是准备回镇上过年的。最难闻的是朝夕邻座的那个男人,最少也有个把月没洗澡了,无论朝夕怎么把身体往里靠,都能闻到他身上恶心的酸臭味,以及他呼吸时呛人的口气,可恨的是他还在挠脚丫子,大约是有脚气,快把人熏死。朝夕一般不晕车的,几个小时下来,也已经是被熏得七荤八素,恨不得砸烂窗户翻出去,一刻都忍受不了了。她迫切需要呼吸新鲜空气。朝夕其实是个忍受力很qiáng的女孩子,自从四年前被舅舅接回老家,能忍受和不能忍受的她都忍了。不是说她能忍,而是她知道如果不忍,她就没法活。妈妈疯了的这几年,她每天都告诉自己要忍,妈妈有时候疯起来连女儿都不认得,经常揪住她的头发就打,朝夕脸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开始学校老师以为是她遭了家庭bào力,了解qg况后都对她格外同qg和关照。挨妈妈的打根本不算什么,朝夕最受不了是镇上那些人的议论,只要她出现,就会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她当然知道别人在议论什么,谁让她是私生女,是野种,又是谁让她有个名声不好的妈呢?她被所有的人看不起也不算什么,最无法忍受的是那些人对妈妈的诋毁,人都疯成那样了,病得神志不清,还要受那些人的非议,说什么的都有,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而可悲的是妈妈根本听不懂别人的话。有些可恨的人当着面逗她:&ldo;你是□吗?&rdo;朝夕的妈妈居然嬉笑着手舞足蹈:&ldo;我是□,我是□呀。&rdo;还有人问:&ldo;你是不是跟很多男人睡过觉?&rdo;朝夕她妈也是连连拍手:&ldo;是啊,是啊,我最爱睡觉了。&rdo;然后是一阵哄笑……为此朝夕发过飚,跟人打过架,可是没用,打架的后果是她越来越被人排斥,镇上没人喜欢她,当面背面都骂她是小□。她,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含苞待放,纯洁得不沾一点尘,可是却被人骂做□。她还能指望自己能在这镇上待下去?她发狠读书,小小年纪就在外面做工赚学费,贴补家用,不是为了谋什么见鬼的前程,而是希望远远地逃开这一切。永远都不要回来。可是现在她才读高二,还有一年多的日子要熬,她真怕自己熬不下去,她会跟她妈一样疯掉。下了车,朝夕脚跟刚着地,就扑到路边狂吐,就在她吐得天翻地覆,分不清东南西北时,她分明听见路边摆水果摊的几个人在议论:&ldo;哟,那不是老陆家的朝夕吗?&rdo;&ldo;可不是,怎么吐成那样啊?&rdo;&ldo;该不是有了吧?&rdo;&ldo;瞎扯,她才多大……&rdo;&ldo;这算什么,她妈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跟那个勘探队的男人睡了,肚子都大了。&rdo;&ldo;唉,真是什么样的瓜结什么样籽儿。&rdo;……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朝夕眼中滚落。她蹲在路边,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然后横尸街头再好不过。她恨,从她渐渐懂事时起,她就学会了恨,此刻尤甚。回到舅舅家,感觉气氛怪怪的,吃饭的时候舅舅闷着喝酒,看看朝夕,又喝口酒,那种yu言又止的样子更让朝夕受不了了。但她不能有丝毫qg绪上的表露,因为这不是她自己的家,她是寄人篱下,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不能由着自己的xg子来,从来没人教她该怎么做,但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所以每次回来,她都争着帮舅妈做事,洗衣做饭,喂ji割猪糙,什么样的粗活累活都得gān。其实舅舅一家对她很好,舅妈也是个淳朴善良的农村女人,话不多,待人实诚。很多时候是朝夕太敏感,总是担心给舅舅家添麻烦,是生活的磨难和艰辛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为了保护妈妈保护自己,她本能地长了一身的刺,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心肠就跟石头一样硬了。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她看上去是沉默而温顺的,但仅仅是看上去。一旦亲人受到伤害,她就会竖起全身的刺,刺不死对方,也要跟对方同归于尽。除了隔壁老杨家的小恩,她在镇上没有朋友。很多跟她同龄的女孩子都有些怕他,男孩子也是,因为她发怒瞪着谁的时候,那眼光像豹子。但是此刻她却是乖巧的小羊,吃完饭就赶紧收拾碗筷,如果是往常,舅妈也就随她去了,可是今晚……&ldo;朝夕,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rdo;舅舅喊住她。朝夕&ldo;哦&rdo;了声,小心地坐在了舅舅的旁边,耷拉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舅舅轻咳了几声,吧嗒吧嗒猛抽了几口水烟,终于说话了:&ldo;这个,朝夕啊,你也大了,个头都赶过你妈了……唉,你妈这个样子走了,兴许是享福去了,这往后的日子可得靠你自己了。说心里话,舅舅是舍不得你的,你舅妈,还有哥哥姐姐都舍不得你,但是没法子啊,谁让咱家穷呢?虽说部队上给了些慰问金,但你也知道,你妈这几年治病欠了不少钱,这镇上都借高了,那点钱刚好够还了债……&rdo;朝夕低着头,使劲揪着衣角,舅舅跟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ldo;唉,说这么一堆,也不知道你明白没有,咱家不是存心要把你往外赶,真是没法子,你大哥的媳妇开chun就要过门,家里又盖不起新房子,没地方给你哥哥嫂子住啊,你也大了,该有自己的出路了。前儿个,部队上又来人了,是……是你妈的那个首长派人来的,说是接你到那边去读书,我看这样也挺好的,首长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过去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吃苦……&rdo;脑子里嗡的一声,朝夕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迷茫地抬起头,看着昏huáng的灯下舅舅苍老的脸,只觉周身冰凉,一颗心凉到了底。她竟然感觉不到疼痛了。她应该很疼的,以前只要提到g市提到那个大院,她心里就会揪起来似的疼。也许妈妈最近刚去世,她疼得麻木了吧,没有了妈妈,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那个人,所有欢乐和阳光都留在了过去,她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挣扎在这世上,没有谁会来救她。四年了,四年了啊,她如此决绝地将自己从过去那个梦一样的日子里挖出来,决绝地断了一切念想,她如何还能回到过去?晚上,她睡在chuáng上,又开始了灵魂被放逐的遐想,很多的往事逐渐在脑海里清晰地呈现出来,把她拉向迷乱让她的心无法归于平静,她在黑暗中仿佛又置身于那个盛开着紫藤萝的庭院,连波一身白衣,眉目清明,站在花架下向她微笑。感觉是那么的真实,连风chui动他额际的头发都看得一清二楚。隔着紫色花帘,她看见连波笑着朝她招手:&ldo;朝夕,过来啊……&rdo;朝夕在黑暗中瞪着眼睛,泪水顷刻就涌出眼眶。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允许灵魂短暂出窍,任由思念驱遣着自己的感qg……可是她很清楚,她和他不仅是隔着一个世界,还隔着四年的光y,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而那脸那心都已模糊不清。她恨他们家,连带对他都不能心平气和,可是为什么,在无休无止碎了的记忆中,她总是反反复复地做着同样的梦……她甚至不能肯定那是不是梦,因为她是如此清醒,连窗外呼呼的风声都听得那么清楚……而她躺在chuáng上动也不敢动。表姐睡在旁边,她怕自己一动就吵醒表姐。舅舅育有两儿一女,舅舅和舅妈住一间屋,大表哥和二表哥住一间屋,朝夕和表姐住一间屋,以前陆蓁活着的时候,也是挤在这间屋的,陆蓁死后chuáng铺就拆了。然后这个家就再也腾不出屋住人了。表姐腊月里就要出嫁,舅舅的意思无非是女儿嫁出去后,如果朝夕也能搬出去,就可以给老大腾出房成亲,否则媳妇进门了住哪儿啊?这是一方面,大表哥要成亲,肯定需要大笔的钱,供朝夕读书让舅舅本来就力不从心,虽然朝夕凭自己做工可以赚点微薄的生活费,但学费她是无论如何承担不了的,而舅舅给儿子娶了媳妇怕是再也无力承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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