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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就站在那里沉默着,任凭捶打也不吭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始终看向病床上的她。
这种眼神她再熟悉不过,和自己曾经每次训练前在镜子中见到的眼神一模一样。
执着。
她忽然落下泪来。
那天她终于决定退役,十几年的坚持只换来一身伤病和一次并不成功的国际比赛经历,不是她不努力,即便每天清晨五点就开始训练直到深夜,她平庸的天资仍然没有任何改变,肢体协调、柔韧,甚至平衡感都不过尔尔,一套节目即便她再投入,也很难勉强全部完成。
她二十七岁了,梦想无法支撑生计,新人不断涌现,她已经连培养的价值都没有。虽然,她仍然渴望坚持,但现实是冰协的领导找她谈话,说是劝她退役,实际上已经下了最后通牒。
那天她最后一次训练,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眼泪。
花样滑冰,这个她从小热爱的运动,这个她始终追逐的梦想,最后只留给她无尽的遗憾。
走出训练馆,深夜的街道寂静无声,她有些恍惚,没听到汽车喇叭的警告,剧痛袭来,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再一睁眼,她躺在医院里,变成了叫何翩然的十六岁少女。
何翩然也是花滑女单选手,虽然是单亲,但母亲家境优越,她出于热爱这个项目所以开始正规训练。她身体条件优越,完全是天生为花样滑冰打造的一件完美半成品,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受不了苦练辛劳打了退堂鼓,冰协指望她出成绩不肯放人,她便一时想不开任性割腕。
何翩然的妈妈到底把陈正歌赶了出去,回身抱住她继续痛哭,“不练了!我们再也不练了!”
“妈……”何翩然低低说道,“能让陈教练进来么?我……我有话要说。”
她不习惯这个称呼,又因为失血过多浑身无力,声音也细细的。
何茜犹豫片刻,还是顺着女儿的意思,让陈正歌踏入病房。
看着陈正歌,何翩然强撑着坐直,露出虚弱却坚定的笑容。
“我不会放弃的。”
她轻轻的,郑重许诺。
不是对陈正歌,而是对自己,对梦想。
是的,这一次,她绝不会放弃!
她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艰苦的训练熬下来,所有人都傻了眼,原来最爱偷懒哭鼻子的何翩然一夜成了冰雪中心的风云人物,甚至有人编出“翩然精神”这样的话来赞叹。
一切准备都为了这一次世青赛。
原来的何翩然对大赛心有抵触,每次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装病不去比赛,世青赛一次没参加过就已经到了女单选手升组的年龄。
所以,第一次世青赛也是她的最后一次世青赛。
她必须把握机会。
陈正歌匆忙拿来水,九原千代的成绩也已经打出,她发挥正常,基本clean,暂时稳居第一。
轮到何翩然上场。
她取下刀套滑进场地,隔着广告版与陈正歌相对。
“你好好滑,只要完成就行,女单前五名咱们国家多少年都没有过,你不上领奖台也是咱们的骄傲,别给自己压力。”短短几分钟,陈正歌的要求一降再降,生怕她有心理压力。
何翩然拍拍他的手背笑了笑,表示自己没有紧张。
陈正歌略微松口气,却听到她脆生生的语调惊雷一样炸破他的脑子。
“教练,我要把3-2-2放在最后。”
跳跃安排在后程虽然有加分但考验体力,在体力不充沛的情况下也会影响完成质量。可她的短节目只排在第三,完美发挥固然能登上领奖台,但她要的,却不止如此。
陈正歌傻了眼,语调都轻颤起来,“翩然,比赛不是儿戏,这是你升组前最后一次国际大赛,你……”他突然顿住,目光汇聚在她一双黑眸的波涛中,她那么沉静自若,曾经让自己头疼的十六岁小姑娘一去不返,那一刻他忽然相信,放开手,相信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