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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素姐与吴二离婚,程老太公就耍诈,含糊其辞先诱得吴二郎与外室自承罪行。今日也是这般作派,因大姐儿满月将至,吴家却是记吃不记打,再来打秋风。这一回,却是吴二郎被兄嫂弄了来,有两侄相随。程谦虎着一张脸,手提马鞭在门旁拦住了,令里头抬出二十贯钱来:&ldo;我知你为何而来,把钱与你们,给我走罢!&rdo;吴家来人看到钱眼都直了,吴二郎还要发作:&ldo;我自来看外孙女,你还是我女儿秀英赘婿,居然这般托大。闹将起来,也不怕人笑话!&rdo;程谦一反手,招出两个小厮,作势要把钱抬回:&ldo;少啰嗦,痛快拿钱走便罢,否则拿你等去见官。上回好日子你们搅了,早被笑话了!&rdo;又有两强壮家丁执棍棒而来。上一回就挨过打了,吴家侄子乖觉:&ldo;好好好,好妹夫,你说甚便是甚。把钱与我,我们便走。&rdo;就要上前抬钱。程谦伸手一拦:&ldo;与你倒好,只恐你拿了钱却又生事,须与我立一字据!今日收了钱便走,大姐儿周岁也不许再来!&rdo;吴二郎要翻脸,程谦就令人把钱抬回去,吴家两侄子忙不迭答应,皆想:先收了钱,到外甥女儿周岁,堂舅舅们再来趁些酒钱。吴二郎也缺钱,被侄子一掇撺,也勉强应了,心中却与侄子想的一想:几个臭钱就想打发了人,你们想错了我!区区二十贯就令人不认亲女,你们想得倒美!吴二郎也读书识字,当场立下字据,某年月日,取程家钱二十贯,许大姐儿满月周岁不再登门。程谦又央里正作证人,皆签字画押,程家是拿进去程太公签花押。一贯钱一千文,串起来老大一捧,何况二十贯?几十斤的铜钱,三人分背着,犹要争你多我少,来往路人看得分明。至些,套儿已经做下了,程老太公书就状纸,招来程谦:&ldo;与我换了衣裳,送吴家上公堂去罢!&rdo;‐‐‐‐‐‐‐‐‐‐‐‐‐‐‐‐‐‐‐‐‐‐‐‐‐‐‐‐‐‐‐‐俗话说得好,&ldo;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廓;恶贯满盈,附廓省城&rdo;,本地名叫安顺县,就是一个附廓之县。县令与知府呆在同一座城里,做好做歹,上峰全看在眼里。亏得地方富足,县令又有些门路,方忍住了呆得下去,与知府倒也处得来。这个县令最近脾气十分之不好,他乃是东宫一系,本人本事不大,且入不了核心。他的身份好有一比,便如那名师的&ldo;记名弟子&rdo;。近来东宫不顺,弄得县令也跟着暴躁,杂事推与主簿等。接了程老太公状纸,县令不由皱眉,县令往日也是见过这程老太公的,三节两寿,程老太公也都要备一份礼物送来。且知他是有功名之人,这状纸是不能不接的了。程老太公平素因家中无男丁,倒也着意交好些差役,图个好使唤。他自己是秀才,死了的儿子是举人,又有些家业,也算是士绅一流。县令一看他,须发皆白,一身褐色绸袍,纱帽里一根金簪,腰带上悬下条丝绦结着块翠玉,看上去十分整洁,心中自生几分好感。再看吴家一干人等,布衣蓬头,缩手缩脚,又有些鼻歪眼斜,就十分不喜。等看了状纸,县令便把这不喜变成了恼怒。状子上写的是:原有赘婿吴二,因偷家中银钱偷养卖唱女,被逐出,今又讹诈。我家自姓程,他自姓吴,两姓旁人,今日要十贯,明日要十贯,是欲集腋成裘,夺我家产,乞明公垂怜。内有主簿,也与程老太公相熟。程质在日,曾为他说项过,倒也承一分一情,自知该怎么做‐‐收拾吴家人不用费什么事、担什么风险,又能卖程太公一个好,得些回报,何乐而不为?主簿便上前悄声道:&ldo;刁民欺士绅,一目了然,且……您这是附廓,万不可有慢待士绅的名声传出啊!&rdo;此语正合县令之心!又假意翻一回旧档。果然是已解了契的,且错在吴二郎。县令正不痛快,断起案来比平日都利落了几分,端的是快刀斩乱麻。县令读书人,见这先背弃祖宗名姓,又对不起后头岳家的破落户极没好感。又见程太公所呈所前吴二所立字据,合着状纸一看,坐实了是吴家讹诈。县令又传里正,里正也会说话:&ldo;吴家三番五次上门,欺凌老弱,每每拿了钱去,花完了又来,竟是不把程家钱拿完不肯干休!&rdo;县令大怒:&ldo;先前既是赘婿,儿女自不与你相干。两姓旁人、无义之辈,有何面目再登人家门?!国家不宁,皆因有些无赖之辈不安本份、谋图旁人之业,实是可恨!既生非份之想,便不得不开导一二了!&rdo;当下发签,把吴家人挨着个儿狠打。世人总瞧不起一赘婿,无事尚要欺上一欺,何况有事?这些人,打便打了,连事后报复都没本事的,这等出气筒,实是难得‐‐县令近来心情不好,连带衙内诸人都跟着受罪,皆憋了一肚子火了。吴家又无钱打点,着实了打,这一顿是打得皮开肉绽。上下衙役自己乐意出力,程谦先又请他们吃过一回酒,众人心中有数,下手更不留情。人虽未打死,却要好生将养数月才医得这棒疮。玉姐据说连鬼神都要怕恶人,无赖就更不用说了。以往程老太公慈眉善目,林老安人只是嘴上厉害,素姐又抹不开面子,秀英等更是晚辈,吴家登门,就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便以程家好欺。程老太公把吴二郎等揪往衙里,吴家且不当一回事。吴家并不住在江州城内,吴二郎叔侄几个挨了板子,歪歪斜斜回到家里,日已偏西。吴大娘子一见儿子被打了,登时火冒三丈,还要往城中程家门前叫骂:&ldo;程家忒奸滑,钱是他们要给的,又拐我们立下字据,再反手去告……&rdo;吴大郎见弟弟和儿子都被打了,也是不忿,并不阻拦。四下乡民听了,不由咋舌:这吴家实是够不讲道理的,谁没事儿倒好给你们钱呢?还不是你们总上门讹人家?弄得人家忍不了了,瞧,吃亏了吧?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呐。吴大娘子犹自愤愤:&ldo;天已黑了,家中也没几个钱了,今日请不得大夫了,讨了钱来,必要好好调养!&rdo;奈何程家住在城外,天色已晚,城门已关了,只得忍一时之气,待次日清早再入城去。时已入夏,江州颇多雨水,次日逢雨,吴大娘上了年纪,腿脚不甚灵便,路上要过桥过河十分不便,只得再缓一日。第三日天气放晴,吴大娘整装待发,还拉上了大儿媳妇:&ldo;你男人叫程家人给打了,你与我去他家门口哭去!&rdo;不等她们娘儿俩往城里走,城中又有差役来寻她们了。却是程老太公又与主簿等暗示,翻出吴家欠了逋租未缴,并追究吴二郎先前拐带妇女等事,一并发落‐‐总要弄得绝了后患才好。此事县中主簿便可办了,为了向程老太公讨个好,一大清早的,就派人上门抓人来了。吴大娘子原本憋着一股劲儿预备大闹一场,弄上二、三十贯钱来回来好嚼用,一看这如狼似虎的差役,登时泄了气。吴家只因人穷故而志短,却不太笨,看这架势便知有程家故事在内,也不敢再闹了。差役说得还极慈悲:&ldo;你们年年欠赋,实是可恶,然则我却是心软的,家中有棒疮的拿了去,怕不要死在牢里?留与你们将养,这好手好脚的,就随我走一趟罢!&rdo;吴大娘子枉为泼妇,居然不声不响看着差役把丈夫与小儿子一齐拘到城中。原是想去程家闹一闹的,现在也不敢了,咬着指头只知说:&ldo;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rdo;大儿媳妇道:&ldo;这怕是惹得二娘家人恼,须得再往二娘家讨个人情方好。&rdo;吴二郎与室内听到了,还嘶哑着嗓子道:&ldo;程家狠毒,我没这样的娘子!&rdo;大儿媳妇又央吴大娘子去:&ldo;秀英妹子新有了姐儿,总是吴家骨肉,不看僧面看佛面……&rdo;吴大娘子怒道:&ldo;要去你自去,我怕去了他们要拿我去打哩!你不怕你就去。&rdo;说得儿媳妇也不敢去了。如是过了日,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听了下消息。却得知衙里都没过堂,把没打伤的男丁往牢里一关了事,又放出话来:还了陈年的逋赋就放人。吴家能动的都关起来了,又能拿甚去换?吴大娘子丈夫可以不要,儿子却不能不管,打点着又卖了些历年从程家讨钱置下的东西,东拼西凑,还是不够。吴大郎父子于狱中缺吃少喝,苦不堪言,吴二郎叔侄地家中凄风冷雨,病势沉重‐‐吴家有甚好吃喝好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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