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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绝袖纵有神仙能耐也很难接受如此剧变,本就为花烛之事烦心的她这时哪还有余力顾及那绝美容颜,恨不能一走了之,立刻动身往别院去求个清静。凌鹤涧,没有带走界凌院任何东西,所去何方,为做何事,随从何人……这一切都像是个迷。诺大的界凌院,守卫森严,可她连院首金印都出动了,也没人能够回答这些问题。不忍见凌绝袖如此焦急,翎绮沂在她即将转身出门时拉住了她。“相公……早寝。”翎绮沂的脸在烛光下渐渐变红,日里巧笑面对百官的自如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太后赐婚,必有来由,而想当然的,这来由必定与九王爷翎瞰有关。放眼朝野众臣,其实凌绝袖早该料到这桩“好事”会降到自己头上,毕竟,无论年纪,门户,样貌,才学,武功,身为界凌院首内定继承人的她都是不二人选,再加上两家交往颇深,翎绮沂幼时又曾与她一起习琴……“沂儿,父亲下落不明,我不能袖手旁观,若是此时行大喜之事,有伤孝道,你这般佳人,定会明白我的心。”说完,凌绝袖使一式降龙手,稳稳地将翎绮沂托放于蟠凤床间,随即打开门走了出去:“谢儿!为郡主更衣沐浴。”疯子,一群疯子。骗子,都是骗子。称谓翎绮沂再看见凌绝袖时,已距新婚之日半月有余,因为凌绝袖那夜出门便带着几个随身侍从赶赴珞尹山拜访她的师傅,以寻应对之策。半月不见,翎绮沂消瘦许多,不知是因为界凌院的三餐不合胃口还是因为思念旧府。那倚在金花软垫上的纤腰,似是盈手可握。“沂儿,院中膳食不对胃口?”隐隐有些心疼,心疼这入府时红润的脸庞转瞬惨白,心疼这粉嫩指尖竟已显出蜡黄。“夫君过虑了,院中餐餐山珍海味怎会不对胃口,即是王府,都没有这般气派。”她又怎么能告诉眼前这疲倦不堪的人,半月来,她平白受了多少冷眼,好在她平日在王府里就没有架子,换做别的郡主,断断少不了回家告这些下人一两状。“那就好。”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湿巾擦净脸后,凌绝袖有些犹豫地向前走了两步,又折回去,最终还是坐到了翎绮沂身边:“沂儿……”她突然就没了甫进门时的气势,修长的拇指不住抚着尾指上幽蓝的啸冰刺,一副孩童讷语的样子望着翎绮沂。“我……”“你……”听凌绝袖那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翎绮沂不禁有些好奇,忙替她擦掉额上虚汗,又取了洛神茶来给她润嗓:“夫君有使得着妾身的地方不妨直说,男子汉大丈夫,何来这种扭捏?”这一军将得好,直将得凌绝袖咬牙吐气:“沂儿,明日我得上早朝,但……”她难得一见地脸红了:“院中没有人习惯在五更前起身……除了你。所以……你能在四更时到书房传一声更吗?”太后大寿,当臣子的要是再推辞,就真有点说不过去了,何况太后向来偏袒界凌院,每每宫中有什么稀奇宝贝,必定会差人送到院里让凌绝袖和凌绝襟挑选,中意的留下,看不上眼的再送回去,料是这界凌院尽收珍华,但许多凌绝襟喜欢的女儿家玩意儿也得由太后伤神。可界凌院里除了厨子外再没有人会在五更前起身这也是事实,若让谢儿在四更时叫醒自己,那估计得劳驾她彻夜不眠,实在不如让习惯早起的翎绮沂来担这个担子。“可——”四更起身?未免太晚了些。想这界凌院距离皇宫少说也是一个时辰车途,五更就得理冠面圣了:“夫君,按惯例,妾身该是在三更唤醒你的。”又或许是二更半,因为九王向来日暮而寝,二更半起身,况那九王府比界凌院距离宫里还进许多。“三更?”凌绝袖一听这话儿,脸都青了。她是不到二更不睡,不见艳阳不起的睡鸟,这放在夏天倒还好些,可现在这寒冬腊月,她哪天不是睡到午膳时分?翎绮沂也是聪明人,眼见凌绝袖双目瞠得驴铃铛大,心知她定是起不了早。入府半月,她算是见识了界凌院的可怕——上到院首,下到花丁门仆,四更天前决计看不见人,甚至连个打更的都没有。放在从前,怕是打死她也不会相信这界凌院里竟此般懒散作息。“妾身明儿也得入宫为太后祝寿,要不,待会儿传话让人把王府里的六辕暖驾牵来,也好让夫君车上补眠。”对着那盈盈笑脸,凌绝袖一愣,回过神来后恨不能一掌拍死自己:论皇族血亲,翎绮沂乃是堂堂当朝绮颐郡主,亏了太后还特意叮嘱她定要置身名贵的衣裳给绮沂,好在寿宴上为皇家长长脸,这下倒好,自己居然劳役起她来了。“我……我……还是……”还是让谢儿叫早吧,顶多改天向绝襟请那黑金顶针来犒赏她。“夫君,此事就交由妾身去办,不必劳驾谢儿姐姐,端的是臣妾日日二更起身也无事可做。”又是那不谙人事的笑,看得凌绝袖本就羞得发红的脸差点没把炉子里的旺炭比下去。“那……就有劳郡主了……”啊?嗤。翎绮沂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来一往间,那傻人居然连称谓都变了,看那平日里的冷脸,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真是可……爱。可惜凌绝袖没觉悟,还呆呆去问:“郡主为何事笑得如此开怀?”好容易忍住笑,翎绮沂这才收起掩嘴的帕子敛唇道:“夫君你看你,这三句话下来,都改口叫妾身衔号了,明儿观礼,您要是还郡主郡主的喊,太后非得把妾身拉回后宫教训不可。”“嗯?我叫过?”心想着郡主郡主,嘴上就真变郡主了,虽然确实应当对她以衔号相称,但太后懿旨,她得称她沂儿,或是绮沂:“唉,定是因为你唤得太生了,所以我也不由得改了口。”对,就是这样的,非让她把那夫君的称呼给去了,不然明日大礼后,一顿教导必是免不了:“你唤我名或字即可。”她名绝袖,字断心,相比之下,还是叫她的字好些,也不晓得凌老院首是怎么起的名字,就连那活泼的小姑子,字都是这般叫人毛骨悚然,断情。“那妾身还是称呼您的名吧。”不够不够,那“妾身”听起来还是容易让人产生想劳役她的错觉。“你自称我即可,平等,行吗?若是你今后还这般生疏,那我也还称你衔号,改日你我一起去领太后的教训。”说完,凌绝袖自己都没留心那习惯放松的嘴角居然在她面前抿了起来。“可……”这下可让翎绮沂为难了,这称呼是九王爷怕她从小在王府被娇惯坏,非让她在大婚前把口定下来的,这半月她心里默默念着念着也已成习惯,现在对着凌绝袖让她改掉这自称还真不是容易的事。“妾身尽力试试……”“又妾身——”凌绝袖顿时哭笑不得。“啊!”翎绮沂为自己的失言抱歉,却又被凌绝袖的表情逗乐,一时竟很不应景地笑得如花灿烂:“夫君就饶恕这一回。”还夫君……凌绝袖对此事彻底绝望,不想那位郡主还若无其事地望着她,尚未觉察该再请一次饶。门外“六少爷,齐囯郡王到访。”管家廊口禀报。哦?凌绝袖猛拉回神,却只见一个庞大的阴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自己而来,那双粗壮的臂膀眼见就要搂上自己:“郡……”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已做好最坏打算去领受那个真正的熊抱。毕竟是郡王,不能挡,那就只好迎了。谁知,有人比翎齐椁还快,一式推掌使来,看似轻缓,却定定将他隔了去。“哟!妹妹,才大婚半月就知道护夫了?”翎齐椁胸口只觉冷意袭来,看也不用看就知道是翎绮沂。除了她,再没人能使东海神尼的冰峰抚云掌:“我可打不过你,所以啊,你也别太较真。”说着,他作势又要去搂凌绝袖。翎绮沂被他噱得脸红,却又不好让凌绝袖被他戏弄,只得抽出丝帕运气转腕,稀稀松松间扇出股无名疾风,又将翎齐椁推出三步之外。她轻轻挽住凌绝袖的手臂,眉眼间已满是威胁——她当然晓得自恋的齐囯郡王肚子里那些个鬼主意:被他抱住的男人必会被他在松怀时“一不小心”勾下衣裳,倒不关龙阳癖的事,他只想看看这世间还有没有男子会比自己强壮而已。“哥哥,绝袖孱弱得很,比不得你那牛马身形,你啊,就放心吧。”“你这鬼丫头……”没有得偿所愿,他当然不爽,但也不能被自己的妹妹活活玩死呀:论内力,世上不知还有几人能比过她。东海神尼已死,西山琴王隐居,南少林若空方丈传言病重,难道你让他为了脱凌绝袖的衣服比身材而把那个四处要饭的老乞丐请过来?且这界凌院新院首师承琴王之师珞尹老鬼,再加上界凌院传下的一身毒功夫,万一他夫妻两联起手来,自己保准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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