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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海棠眼底微末的情绪闪动,“我与平野也不会给她用蝉蜕。”
陆雨梧再度听见这个名字,他像是被刺了一下,一双眼紧紧地盯住玉海棠,哑声:“蝉蜕……到底是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吗?”
玉海棠笑了。
忽然之间,她一抬手,白练顺势飞出缠住那少年的腰身,她挽起白练,双足一跃,带着少年掠上檐瓦。
庭内松风动,院外兴伯与陆青山几乎是同时往檐上一望,兴伯一改平日里松松垮垮老骨头样,飞快掠上檐追去。
陆青山与陆骧领着一干侍者紧随其后。
下雨的早晨,槐花巷里静悄悄的,檐上雨露缠绵,雪花正在院中竹编棚中煎药,她拿着一把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炉火。
忽的,檐瓦传来轻微的响动,雪花一瞬站起身,只见烟雨蒙蒙中,一女子如神女降世般轻盈地落来院中,她白练如云轻飘飘带下来一个银灰衣袍的少年。
那少年双足落地,抬起一张被雨露沾湿的脸,雪花一下扔了扇子:“陆公子?”
这时檐上步履碎如疾雨,兴伯与陆青山二人率先落地,陆骧与一众侍者很快飞身而来,这一间小小的院子,顿时显得更加逼仄起来。
舒敖挑听见动静跑出来,他一抬头最先看清那才分别不久的少年,再看向那鬓边一朵群青海棠的女子:“嫂嫂,你这是做什么?”
玉海棠只看一眼他,随即抬手用力一拽白练,拉着陆雨梧几步入了门内,兴伯等人立即上阶,那道门却“砰”的一声合上。
“你们若敢进来,我就杀了他。”
玉海棠的声音隔门落来。
“兴伯……()”
陆骧不由唤了声。
兴伯面上神情凝重,却抬手止住陆骧的话音。
舒敖没搞清楚状况,挠了挠头,拍门:哎,嫂嫂!你怎么把我也关外面了!?()”
没人理他,玉海棠一进去便手挽白练将陆雨梧往前一推,推到靠墙那张竹床前,陆雨梧一手及时撑住床沿,缠住他腰身的白练骤然收回,又成了玉海棠臂弯的披帛。
满屋苦涩的药香,陆雨梧抬眸方才看清床上女子的脸,一只手便压下他的肩骨,迫使他离她更近:“你不是想知道什么是蝉蜕吗?”
玉海棠嗓音透着阴寒。
陆雨梧肩骨的伤处被牵连撕裂,痛得他额角青筋微鼓,细柳的脸近在咫尺,他清晰地看见她颊侧青紫的脉络时浓时淡,蔓延至她颈侧,仿佛有个什么东西正在那一层苍白单薄的皮肤之下疯狂鼓动。
“看见了吗?它就在这里。”
玉海棠在他身后冷冷道。
大医乌布舜站起身:“芷絮……”
玉海棠却并未理会乌布舜,她手上用力,迫使陆雨梧去看细柳的手臂,她的衣袖此刻都挽了起来,乌布舜给她用了紫杉木削成的细刺,扎在她手臂青紫的脉络中间,浸出来发黑的血。
“蝉蜕每发作一次,她浑身筋骨都要碎裂一回,就好像她此刻的这双手,非但握不住刀剑,连动一下手指都难。”
玉海棠说着,伸手摘下一根紫杉木刺,发黑的血珠冒出来,顺着她的手臂流淌到她指尖,她的手已经肿胀不堪,无声应证着玉海棠的断筋断骨之说。
“怎么会……这样?”
陆雨梧声音几乎发颤,猛然转过脸去,他紧紧盯住乌布舜:“路上还好好的,一个时辰前她还没有这样……”
乌布舜叹了口气:“我让叔敖带去的药虽可以压制一二,但也就是这一两日的工夫了,蝉蜕之所以有其名,全因其生的特性,正如蝉立夏生,白露死,夏尽之时通常为蝉蜕的一大劫。”
“但与蝉不同的是,它是每隔三春三夏才会有此一劫,若它能度过劫难,便如蝉蜕旧壳,再获新生,它有极强的求生意志,所以一到春天,它就会因惧怕夏的来临而狂躁不安,提醒宿主要捱过筋骨重塑的劫难,但一旦它察觉宿主气弱难支,它就会疯狂报复,啃噬宿主心脉,与她同归于尽。”
这就是蝉蜕。
依附人的血脉而生,却轻蔑于人的意志,不肯轻易与人和平相处,它为了自己的生,时刻折磨着人的一副躯壳神魂,若这个人哪怕有一刻松懈示弱,它就会疯狂地发泄自己的愤怒,玉石俱焚。
人从来不是它的宿主,它才是控制着那个人生与死的主宰。
“七年前,她已经十岁了,她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即便有好的根骨,习武也要空耗个十几春秋才能有所成。”
玉海棠近乎冷漠地看着细柳肿胀的手臂:“可是那实在太慢了,蝉蜕弄碎她的筋骨
()(),不但可以弥补年纪的缺憾(),还可以让她做到比常人习武更快。”
她说着,忽然发觉指间温热濡湿,低眼,只见少年肩骨浸出血来,她神情有一瞬细微的闪烁,不过片刻,她面无表情地松开手,再看向细柳那张清癯的脸:“看到她耳下那道半寸长的疤了吗?那也是蝉蜕留下来的,蝉蜕可不止会重塑她的筋骨,它还会慢慢地改变她的长相,从七年前到现在,刚好够她变成一副谁也认不出的模样。”
陆雨梧耳畔轰鸣,他仿佛被人攫住呼吸,怎么也喘不出胸口那股沉闷的浊气,他随着玉海棠的一字一句不由地去看竹床上女子的脸,不知何时,她眉心当中竟然出现一道锋利的血线,悄无声息地将她原本清冷的眉眼多添一分诡秘的艳丽之色。
那是一种陌生的艳丽。
陆雨梧胸口的浊气犹如巨石一般狠狠挤压着他的心肺,他撑在床沿的手指节泛白,喉间腥甜上涌,他侧过身,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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